(流水行雲)天賜美食禾花雀  馬不前

為了美食,我們都涉水到河濱,西風吹冷雨,河水冰冷,大家都瑟縮呼冷,但不許做聲,不許抽熟煙,抖抖震震站在冰水苦候,有人低聲罵娘:「X那星!慘過西廂待月。」天上無星無月,站在冷雨中實在不好受,我們都被分配工作,有人拿着網邊,有人把網撒蓋在蘆葦洲上,有人倦極思睡,一屁股坐在河水中,良久又良久,老兵認為火候足夠,便燃點起一串電光炮仗,這一串炮仗,在更深人靜的夜裏,聲勢委實驚人,砰砰嘣蹦,山鳴谷應,遠村的幾條大狗,聽到炮仗聲,也放聲猛吠。老兵喝令我們「收網!」我們都一齊集中到網中心,那群禾花雀聽到炮仗聲,都心知不妙,紛紛從睡夢中振翅高飛,可惜遲了,啪啪之聲不斷,但已飛不出天羅地網,我們拖曳着漁網到河水中央深處,把被困入網的禾花雀就河水溺斃,然後用尿桶盛着,抬回軍營,除毛棄臓,一群從西伯利亞飛來的貴賓,頓成一顆顆圓滾滾的小球,因為我們這群捕鳥者,勞苦功高,上頭下令早早休息,免役一天,我們回到宿舍,倒頭大睡,不知東方之既白。

到了飯堂,舉目一看,每桌再不是鹹水煮番瓜葉,而是一大面盤的禾花雀,飯桶中再不是稀汪汪的番薯粥,而是熱氣騰騰的白米飯,更令人驚喜莫名的是每一顆禾花雀腹中釀入的是一小段肥油滿滿的豬大腸,這是名符其實的釀禾花雀。

我們對肉渴望已久,大家張口大嚼,其味之美,數十年後思之,餘甘尚如在口,這群禾花雀,真是上天賜給我們的美食,我不知道應否用「天道酬勤」一語來形容,實在太好吃了。

飯後,茶煙雙輝,我們問伙頭軍:「我們捕的是禾花雀,並沒有捉豬,請問豬大腸何來?」

伙頭軍騎騎大笑道,「懵仔,路是人行出來的,有那麼多的禾花雀,山人自有妙計,我們拿二十隻肥肥嫩嫩的禾花雀到豬肉檔,問肥佬老闆想不想食禾花雀?他一見一串肥肥白白的禾花雀,當堂雙眼發光,連忙問道:賣給我吧。

我們說,賣就不夠意思,送給你又點話?肥佬果然是世界仔,游擊隊平日幫襯他不少生意,他為人也很大方,把檔中所有豬腸都送給我們,算是投桃報李。而且,把幾塊大肥板也不收錢,於是,我們兩得其所,我們把豬大腸充鴨膶腸,塞進禾花雀肚中,可算是天設地合。」說畢,笑到見牙不見眼。

這一頓禾花雀,美味難忘,往事也難忘。(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