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平常眼眨一下的三個小時等待，今天卻似乎度過了漫長如黑夜的三年時光。緊張而焦灼地在安康市中心醫院手術室外的樓道裏來回踱步，我更像無頭的蒼蠅，無助的林間小鹿，白色的牆壁，白色的走廊，穿着白大褂的白衣天使來回走動，刺鼻的消毒水味道刺激着我的感官，心揪成一團，滿臉淚痕，不停地叩首，基督教徒般虔誠祈禱：「媽媽，您一定要堅持，蒼天保您平安！」

坐在冰涼的椅子上，頭深埋進膝蓋，手指插進頭髮裏，身體拘僂成C型，我覺得自己很緊張很無助很孤單。突然，一雙溫熱的手環抱着肩膀，我緩緩從雙膝間抬起頭來，眼前是一直負責照顧媽媽的王護士。瞧着我疑惑的眼神，她用一貫溫柔的嗓音寬慰我道：「不要太緊張，放輕鬆！今天的主刀大夫是醫院最有經驗的陳大夫，醫術精湛，醫德高尚，請相信他一定會治好媽媽的病！」說完後，她用溫熱的手掌緊緊地握住了我冰涼的手心。

 「看得出，媽媽很愛你，她擔心你承受不能承受之重，反而請我一定要來看看你，給你鼓勵，給你力量。但是也請你相信只有身邊的人堅強，充滿正能量，病人才能更快地好起來。」看着她信任關切而清澈如水的眼神，感受着雙手傳來的陣陣體溫，我似乎獲得了無形的力量，淚水再次滑落，不停地點頭，我要堅強，媽媽一定會更堅強。

一星期前，當主治醫生楊醫生告知我，媽媽的要進行一次手術時，彷彿一塊石頭擊中我的頭顱嗡嗡作響。短暫的沉默後，醫生對我說：「不是大手術，但是手術會有一定的危險，沒有人能保證百分百成功，我跟你的媽媽已經溝通過。她的心態很好，很樂觀很要強，她更擔心你，希望你堅強。」此刻，我的心裏似打翻了調味瓶一般五味雜陳，幾乎是脫口而出：「堅強？我要怎麽堅強？您知道媽媽對我來說多麽重要？我還這麽不懂事，我還是一個任性的需要媽媽呵護的閨女，我還沒有好好孝順她一天呢……」

想起入院前還在跟媽媽無理取鬧，爭吵惹她生氣，我就說不出的悔恨，在情緒崩潰的前一秒，我奪門而出。果然，醫患之間沒有甚麽感同身受，一句輕飄飄的堅強，就可以抵消或許要失去親人的無助恐懼嗎？就可以彌補這些年來對母親的虧欠麽？就可以化解因不懂事而帶來的種種誤解和悔恨嗎？驚恐無助的面前，我只能任淚水肆虐，畢竟我還是經歷的世事太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