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剛走出校門的大學生，到如今幾百隻東北虎的「虎爸」，再到救援「完達山一號」野生虎的專家……1987年開始從事東北虎繁育保護工作的東北虎林園總工程師劉丹，見證了野生東北虎種群從瀕臨滅絕到人工繁育不斷壯大的歷程。

　7月29日是「全球老虎日」。如今，劉丹正帶領團隊將更多新技術引入東北虎監測與救護，只為讓這些「林中王者」重返山林的日子來得更早些。

　與虎結緣

　中國東北地區的白山黑水，是東北虎的家。座落於哈爾濱松花江北岸的黑龍江東北虎林園，是世界最大的東北虎種源繁育基地，如今有300多隻東北虎在此生活。

　在這裡，劉丹的巡邏車格外引人注目。這是一輛越野車，車窗和輪胎外都被罩上鐵絲網，車門上歪歪斜斜粘著不少膠帶，看起來「全副武裝」卻「傷痕纍纍」。

　「這都是『虎子』蹭上來玩的時候咬壞的。」劉丹笑著說，「牠們都認識我的車，我一開車進來，經常會有一兩隻趴在車頂，讓我帶牠們兜風。等我準備出園了，就按兩下喇叭，牠們就懂事地跳下來，跟我告別。」

　長期相處，讓劉丹成為名副其實的超級「虎爸」。飼養繁育、疾病防控、巡視虎舍、科學研究、分析數據、野化訓練……都是他的工作日常。他告訴筆者，老虎發出「吐吐」聲，相當於人之間的問好、打招呼；低聲咆哮、吼叫，說明牠處於警戒狀態。

　劉丹出生於哈爾濱，1987年從東北林業大學野生動物專業畢業後，來到中國橫道河子貓科動物飼養繁育中心工作，這也是中國第一家人工飼養繁育東北虎的遷地保護基地。

　「20世紀末，中國野外東北虎數量僅剩10餘隻，處在滅絕邊緣，我們要做的就是通過人工繁殖把優秀種群保留下來。」劉丹說。

　經過近十年努力，繁育中心的東北虎數量從最初的十幾隻增長到1995年的100餘隻。「東北虎食量巨大，夏季一隻虎每天要吃4到5公斤肉，冬季則需要6到8公斤。」劉丹說，這是不小的負擔。

　為了解決資金問題，1996年東北虎林園對遊客開放。通過「以虎養虎」的方式滿足園區開支，同時普及東北虎保護知識，開展虎文化宣傳。事實證明，這些大型動物深受遊客喜愛。今年7月以來，東北虎林園日均接待遊客量超1萬人次，預計全年門票收入上億元。

　「虎口」救援

　獠牙如人拇指粗細，體重達250公斤，東北虎是地球上最大的貓科動物。即便隔著觀光車厚厚的玻璃，遊客也時常毛骨悚然。但對劉丹來說，這種來自頂級掠食者的「血脈壓制」，則化成一種使命感。

　2021年4月23日，野生東北虎「完達山一號」意外闖入村莊，受驚撲咬了一名村民，引起當地居民恐慌。得知消息後，劉丹和兩名獸醫驅車6個多小時趕往現場。

　「實際上這隻老虎也怕，牠長時間在野外生活，遇到人也很陌生。」劉丹回憶說，他趕到時，「完達山一號」躲在一戶村民後院的柴火垛裡，只露出一個腦袋，不敢出來。

　經過現場警戒疏導和科學研判，團隊對其進行了兩次吹管麻醉、兩次麻醉槍麻醉，直到晚上10點將其捕獲，並送往橫道河子貓科動物飼養繁育中心進行救治。

　「野外救護最困難的工作是如何將收容的東北虎重新放歸。」劉丹說，經過一段時間的隔離觀察和健康評估，多方認定「完達山一號」已經具備了重返自然的能力。

　2021年5月18日，在龍江森工集團穆棱林業局有限公司施業區，隨著籠門緩緩打開，「完達山一號」邁著矯健的步伐走出籠子，重新回到屬於牠的廣袤天地。牠是中國第一例野外救護、又成功放歸山林的東北虎。

　「作為養老虎的人，我們非常希望牠們能和人類和諧共處，但隨著人類村莊和公路擴張、建設，自然環境變化是客觀存在的。」劉丹說，「我們要做的就是不斷提高應急救護能力，同時跟蹤並監測野生東北虎的活動範圍，盡可能避免與人類活動區域交叉重疊。」

　如今，黑龍江省多地已制定出台東北虎救護與安全防控應急預案、野生動物意外傷害應急預案，行業主管部門與專業救助團隊組成的聯防預警機制逐漸建立。

　放虎歸山

　目前中國境內野生東北虎數量已達70隻左右。東北虎林園存在的重要意義在於幫助更多老虎回歸自然。「人工飼養會導致東北虎的野外生存能力喪失，但放任老虎自生自滅是不行的，我們一直在尋找一條科學合理的野化訓練之路。」劉丹說。

　通過無人機投放活禽、牲畜，採取半散放方式飼養，在基因檢測的基礎上對部分一歲以上的東北虎進行野化訓練……東北虎林園努力為東北虎營造接近自然的生態環境，幫助牠們初步獲得野外捕食等能力。

　「中國野生種群東北虎近交系數達40%，很可能造成遺傳疾病或缺陷。」劉丹說，通過嚴格的基因篩選，團隊精心挑選預備野化訓練的人工繁育小虎，確保為野外種群注入高質量血液。

　為此，團隊與東北林業大學合作構建了東北虎譜系數據庫、國家級疫源疫病監測體系及信息化管理網絡，每一隻東北虎的誕生地、種群歸屬與成長歷程都被記錄在案。

　談及未來，劉丹希望能夠建立更高級別的野化訓練區，對核心種群實施活獵物捕食、野外繁育等高層次訓練。同時，東北虎作為跨國分佈物種，其保護需要國際社會的共同努力。

　「俄羅斯境內的野生東北虎數量達700多隻，他們擁有豐富的野外監測保護經驗，值得我們學習。」劉丹說，早在2014年，俄羅斯放歸野外的東北虎「烏斯京」「庫賈」曾到黑龍江省撫遠市、蘿北縣「串門」，團隊進行了全程監測，並在2016年與俄羅斯科學院專家，就東北虎野化放歸等進行了交流。

　近年來，中俄兩國在東北虎保護方面開展了廣泛合作，共同推進生態廊道建設、種群監測等工作。相信在不久的將來，越來越多東北虎將重嘯山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