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保放大鏡)古本遺珍 — 論陳子褒與平民教育(三)  澳門文物保存修復學會 沈海洋 陳志亮

 「女子者,國民之母也。女學者,幼學之母也。」「女學大興,則民智大開。」引自《陳子褒先生教育遺議》(1)

 「凡有教化之國,其民必讀書識字。教化愈盛,則讀書識字之人愈多,而國愈強……不獨男子宜讀書,即婦女亦宜讀書,然後能以所知之理教其兒女。」引自《國民讀書》(2)

 「女子之責,以相夫訓子為最要。但女子不學,則不能明理,安能相夫訓子哉。」引自《女子宜讀書論》(3)

 陳子褒的女學主張,因受時代限制而只能相夫訓子,但已踏出廣開民智之步,畢竟當時能讀書識字的女性僅鳳毛麟角。在封建社會下,偶有知識女性肩負啟蒙孩童之師,如清末帝師翁同龢幼年時的國學教育,便是由其母及姊所教導,足見女學舉足輕重。光緒廿九年(1903年),陳子褒在澳門所辦的灌根學塾開始招收女生,並首辦男女同校,此舉開全國風氣之先;而位處帝都的北京大學,卻直至民國九年(1920年)才衝破重重障礙招收首位女生(4)。無可否認,澳門作為華洋雜處之城,文明之事易立,故陳子褒方可一展抱負。及後,「信徒日眾,每有母子同堂受業者……內地興學者,皆來取法,澳門一隅,教育遂為全粵冠。」(5)據父輩憶述,清末民初時期,母子同堂上課十分普遍,而課本往往鈐兒子姓名之母印章,以資識別(見附圖一)。光緒三十三年(1907年),陳子褒在澳創辦佩根女子義塾,民國七年(1918年),蒙學書塾遷往香港後,再創辦聯愛女校、聖士提反女義學、子褒女校(6)。至此,女學推廣,成就斐然,婦孺之僕,鞠躬盡瘁。

 陳子褒編輯的婦孺讀本,甚見用心,在1901年出版的《婦孺須知》第三版序中寫道「僕以乙未之歲,草創婦孺須知一卷。模橫門之急就,羼楊雲之方言。通俗是貴,利用斯在。」(7)由他編撰的課本,入門均以單字教學,力主淺白,如:晨(早晨)餸(餸菜)鉸(鉸剪)禾(割禾)等。翌年,再推《婦孺韻語》和《婦嬬淺解》讀本(見附圖二),且分別敍及「婦孺之學,即大人聖人天人至人之基也,覽者幸勿忽諸。」「古今異言,中外異語,其不能相通一也。三水何易一先生有言曰,手口殊國動須繙譯韙哉言乎。光緒丙申正月,余草婦孺須知,全以口頭言語為之,今歲冬,復著婦孺淺解是即何先生繙譯之恉也。」從《婦嬬淺解》內文可見口頭言語之表述,例如:字的釋意為「阿爹阿爸叫做父,父死後叫做考。」當中,是俗稱,是外來語,是古語。此外,該課本尾頁附有一首〈大腳歌〉:「大腳歌大腳歌,大腳真真好得多。天生人人俱兩足,何獨婦女捱挫磨……纒腳惡風俗,真如生地獄……(8)透過識字過程,讓女子受到啟發,放棄陋習,建立男女平等思想;可見婦孺啟蒙,用心良苦。

 陳子褒眾多女弟子中,最傑出者,當屬享譽嶺南的才女冼玉清。她於光緒二十年(1895年初)生於澳門,十二歲時入讀灌根學塾,拜陳子褒為師;民國元年畢業於子褒學塾中學普通科,其後往港,於聖士提反女校修讀英文,兩年後入讀廣州嶺南大學附中,然後再升讀嶺南大學(前身為澳門格致書院)文學院。冼玉清進修期間,品學兼優,獲時任教務總長鍾榮光推薦,以大三學生身分,兼任嶺南大學附中的國文及歷史科教員。大學畢業後留任國文系助教,繼升任講師、副教授、教授,最後獲國民政府教育部鑒定為甲級正教授;此外,自1927年起,冼玉清兼任嶺南大學博物館館長廿餘年(9),期間專注於嶺南文化研究,學術成果豐碩,被視為中國女學者的典範(見附圖三)。

 陳子褒臨終前評價冼玉清時道「在澳時完全聽受七級字課者,惟小女翹學及女生冼玉清。玉清從余遊八年,得不稱為老友乎。」(10)冼玉清與一代名儒亦師亦友,其學術品德一脈相承,為嶺南教育奉獻一生,桃李滿門。民國十一年(1922年)七月,陳子褒病逝香港,遺留下的文稿原件,悉數捐予嶺南大學圖書館,其抄錄本則輾轉交予冼玉清收存;及後,為編輯和出版《陳子褒先生教育遺議》一書,歷盡了艱辛與曲折。據冼玉清在此書的補識中寫道「民國三十年冬,由玉清與香港商務印書館磋商,教育遺議得其接受出版,並允於十二月底成書,不意是月八日,太平洋戰起,廿五日香港淪陷,商務印書館工場在北角,正當烽火之衝,幸負責人將稿救出,卅二年玉清隨嶺南大學遷曲江,屢函港商務書館,知稿尚保存,勝利後返穗,查得稿又不在香港,輾轉訪問,至一九五一年春乃悉稿在滬商務總館,但出書無期,然先師逝世,垂三十年,遺稿問世,實有不容再緩者,乃取回原稿,赴港向同學募款自印……得印費之大半,成書基礎……惜名列編輯之陳德芸君,已於一九四七年十一月歸道山,區朗若君更先德芸一年去世,檢校此稿,良用惘然。」(11)動盪之世,該書原訂有三位編輯,後只剩冼玉清一人獨力校檢,並最終於一九五二年由廣州西湖路文光館印刷發行。◇ (待續) micrcr@gmail.com

 參考資料:

 1)冼玉清,區朗若,&陳德芸.(1952).陳子褒先生教育遺議.廣州西湖路文光館發行.

 2)吳小鷗.(2019).從“子民”到“國民”:觀念轉換與意義闡釋——以陳子褒編撰新式婦孺教科書為中心.南京師大學報(社會科學版),2

.http://njsfdxskb.paperonce.org/oa/pdfdow.aspx?Sid=201902004

 3)同2)

 4)許德發,&張惠思.(2020).蔡元培的南洋跨境經歷與華僑文化教育語境之探討.教育研究集刊,66(2),1–36.

 5)1)

 6)同2)

 7)同1)

 8)陳子褒.(1897).婦孺淺解.羊城學院前聚賢堂藏版.

 9)冼玉清.(2020,December20).中文維基百科.https://zh.wikipedia.org/wiki/%E5%86%BC%E7%8E%89%E6%B8%85

 10)黃柏軍.(2018).陳子褒、冼玉清與《陳子褒先生教育遺議》.廣東史志,3.http://dfz.gd.gov.cn/index/dqyj/rwcq/content/post_2529217.html

 11)同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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