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伯伯頭髮稀疏而斑白，常架著大框眼鏡，駝著背，在路邊或站或坐，坐在輪椅上。他有時候只是呆呆看著地面或遠方，有時候拿著一包餅乾啃食。

　每回經過，我都忍不住要看他一眼。初見他時還在夏天，一度以為他是到街上乘涼。外婆從前也有這種習慣，吹不慣空調，寧願到街上呼吸著汽車廢氣，也要吹點自然風。然而，一年多過去了，不論春夏秋冬，連「天鴿」「山竹」也看到他來到路邊。

　有一次，到附近的超級市場去買點東西，那位伯伯也來了。這還是第一次在那條他常待的路以外的地方看到他。他坐在輪椅上，靠在收銀處旁，和收銀阿姨們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中途人龍很長，阿姨沒搭理他好一陣子，顧客們走了，他們又對話起來。這也是第一次，我聽到他沙啞的、口齒不清的、帶點客家口音的聲音。

　跟朋友說起，他說，大概是一位獨居老人吧。看到這種孤苦無依的情景，多渴望自由也忍不住萌生結婚生子的念頭。我沒有開聲回答，心想，誰說子女長大後便會依依膝下？獨居，背後的原因可不只有一個呢。

　後來聽說，在黑沙環、在青洲、在筷子基、在高士德、在下環街、在白鴿巢，總有一個路口，有這樣一位伯伯或婆婆。有些一聲不發呆呆放空，有些扯開嗓子自言自語說個不停。

　路過的人都忍不住要看他們一眼，但他們需要的又是誰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