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愉美文)地誌  紹鈞

也許,他被一隻老鷹視為目標了。

他手中的塑膠瓶,原本有一朵依然鮮艷的玫瑰,可在積極燃燒一切的火神妒嫉它的美麗,於是將其吞食,使它灰燼不像灰燼,也不知道往哪個方向落在地面,或者是如何從有變成無。那一場大火,並沒有獲得重生,它還是情緒高漲,在遍地荒蕪的條件下行駛回自由,並且放逐了我和那一個男人。

我不斷尋尋覓覓,渴望仙人掌也能擬人成人類。他則扔下同伴給予老鷹,不過那隻老謀深算的動物,應該會咬牙切齒,眼神更為銳利,感嘆目標應是肉身,肉身也是一塊鮮甜的綠洲呀。然而,他卻模擬了大火盛宴的佳肴,即使體內的溫度與地上的沙子不相伯仲,失語症阻礙了男人求救的機會。我在車上跟蹤着他,他也確實完全不在意有其他類型的禽鳥或猛獸存在。望遠鏡的材質持續發燙,有一塊白紗掩蓋住它的五官。

現在,他倒在地面上,地面上有部分烈酒的殘餘,殘餘的附近坐着另一個男人。男人代替他呼救,呼救使他躺在簡陋的床上,讓行動笨拙的醫生開始抱怨,開始嫌棄一個眼神只會直視,額頭不停溢出汗水的軀殼。我一直不知道,人類的軀殼的重量是多少,只知道旁邊的書看重精神價值,認為我們必須超越枷鎖,靈魂才得以獲得自主的權力。可他滿臉滄桑,鬢毛不是雪白,而是經歷逐漸佔領無知,就連曾與他共舞的女人亦頓悟成一位母親,然後聆聽不同異性的聲音,然後模仿不同的聲音給予回應。

那一位腦袋也腫脹的醫生,目前正在與另一名迷路的男人進行對話。迷路的人其實不是迷路,只是他尋覓的不知所蹤。我在他們爭論的時候走進所謂的診所,發現玻璃瓶裏的棉花宛如晴空萬里的雲,難道它們經歷了福馬林的浸泡,經歷了陽光粗暴的烈焰嗎。至於其他鮮艷的顏色,我沒有看見,只是有一間陰暗密室被我打開了。在進去之後,另一個自己於眼前呈現出一張意外的臉孔。臉孔左右對稱的耳朵聽見一則故事的開端和結局,「我認識這些人,他們曾經相愛。他好美,他愛她到無法自拔。」當男人都在不知所云,不知去向的階段,女人打扮成一朵比玫瑰更像玫瑰的花。她聆聽完畢之後,向肉身被拯救的男人說,這四年來她尋覓自由,自由像是她在大火之後生存的寄託。我說,有一位男孩將要成為另一名男人,他同樣是老鷹的目標,同樣是見證了火神的自由。最終,他們離開了那裏,然後抵達另一個那裏。此時,兩道身影偌大無比,香水的揮發像是與地面久別重逢,有人熱烈的與她共舞,有人就在燈火闌珊之處回首,惦記在海濱旋轉的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