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在半年前開始學打鼓。早陣子收到音樂中心的訊息，問兒子要否參與演出。

來到銀河百老匯美食街，這裏搭了一個戶外舞台，台上有鼓、電子琴、音箱，台下是二十多張長枱，枱上放着薯條與啤酒。

兒子由一歲開始便到不同的音樂中心上課，每年都有兩次的表演機會。但地點都是室內舞台，表演內容以兒歌為主，氣氛也比較溫和。

望着眼前的戶外搖滾音樂會，我非常期待他等會在台上像青少年般帥氣地揮動鼓棍。

下一組便到兒子，我們拉他到台邊準備。這組共六位小朋友，兒子是年紀最小的一位。

上台了，然而，兒子全程就只是尷尬地拿着鼓棍在鼓面上畫圈。

音樂結束，老師與老闆都前來安慰。我不失禮貌地說：「it’s ok」。

但我其實不ok。

幸好我很快就回復過來。坐在翠華茶餐廳內，我和太太問兒子剛才在台上時有甚麼感受，他說不開心，我們試圖用各種方式引導他表達，他也只說不開心。

可能是他的詞彙量不夠，或甚他根本不清楚自己剛才的複雜感覺。

我把他放到我的大腿上，對他說我們看到你在台上時眼眶泛紅，但你沒有哭出來，也沒有要立刻走下台。而是堅持到最後，這份勇氣很厲害。

我也向他解釋，音樂中心的安排還不夠完善。這是該中心第一次舉行匯演。有經驗的音樂中心，會在事前有一份密集式的練習時間表，也會有上台綵排的機會，這對於四歲的小孩來說很重要。沒有要批評他們，每間音樂中心都有第一次，而且兒子很喜歡在那裏學習打鼓。

說完上述那番話，我的喉嚨卡住了，因為我想追問，你下台時有否感受到爸爸的失望感？爸爸有把那份失落感掩藏得一絲不漏嗎？

我已經不斷提醒自己，兒子不是我的展示品，我不必讓他完成我童年未完成的夢，也不必用他的成就來證明我是個很厲害的爸爸、我的教養方式很好。他成績如何，他才藝如何，他是龍是蟲，我都不該悲喜。讓你學打鼓，只希望你享受打鼓的樂趣。

他在上台表演前，我已經構思着那篇歌頌他演出成功的文章。對，我的失落感夾雜着他沒法讓我炫耀的失望。

人性。

該學習的人是我。

早兩天收到音樂中心的訊息，問兒子今個月三十日要否到塔石演出。

我拿着訊息問兒子，他說好。

太太追問︰「你今次上台會打鼓嗎？」

兒子確切地答︰「會。」

欣賞他這份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