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筆)拌桶打穀子 張朝林

父親把拌桶弄好了,父親領着我們兄弟三人,每兩個人一組拌稻穀,母親領着妹子割稻子,秋天的合唱開始在我家的稻田裏演奏:「沙沙沙」是割稻子的聲音;「咚咚—嚓嚓嚓嚓!」是拌稻子的聲音;「知啦—知啦!」是蟬鳴的聲音;「咕咕—等等!」是柳樹上斑鳩的聲音;「喳喳喳」是頭頂上盤旋的麻雀群的叫聲;「嘩嘩嘩」是小河唱歌的聲音;「牟牟牟」是小河水潭裏水牛的聲音;「滴咕滴咕」這是田埂上跳躍的八哥的叫聲;「吱吱呀呀」這是不遠處小河邊的水車聲。父親也是一個山歌手,在勞動中,總把喜悅的心情唱給大地。此刻,他踏着拌稻穀的節奏,唱起山歌來:「我家稻田滿秋陽,藍天接着金波浪。勤勞能讓田生金,豐收不忘廣積糧。」我們在這秋的聲音中收稻子。

秋陽曬,汗水落,鳥雀鬧。

拌桶慢慢朝田中挺進,兩邊是稻草把兒,立成一路路「稻草人」,上面歇着密密麻麻的蜻蜓,守望着田野,拌桶後面,留下兩道深深的轍,這是為秋天凝固的波浪,被跟着喜鵲、八哥、麻雀簇擁着,在波浪裏找吃的。

拌桶越來越沉,拽不動了,父親就喊一聲「停!」

我們就開始收拾稻子了,母親趕過來,取了紗子,拿來篩子,開始篩稻穀,稻穀在篩子中間團,團成一圈一圈金色的巨浪,也團出母親微笑的漩渦,篩子下面,就是金色的雨林,紛紛揚揚落下來,揚落下來的還有母親的笑容。拌桶金子在秋陽下閃爍。我挑着稻穀往回趕。

小憩。吃花卷。喝甜酒。微醉。頭捂着草帽,躺一會,太陽把草帽麥稭的甜味和汗腥味烘下來,在我的臉上竄來竄去。

夕陽西下,我家的稻子收割完畢,我和父親抬着拌桶,裝滿夕陽,扛回家。(童年的時光之十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