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春季的某天，我正在打字，手機響起，外號為「綠茶杭白菊」的朋友打來的，我趕緊接聽。為何叫他「綠茶杭白菊」，因為他喜歡喝這款飲品。

　我「喂」了聲，電話無聲。我詫異，難道他不小心碰到電話了？當想掛掉再給他打過去，弄清楚情況。這時傳來聲音。他叫著我的名字，聲音沙啞。

　朋友向來爽直，為何欲言又止？「你怎麼了？」我忙追問。「不說了，咱們就此別過吧。」朋友的口氣決絕，讓我心驚。「什麼就此別過，你去哪裡？」

　他答不知道自己去哪裡，這太反常，朋友到底出了什麼事？我趕緊打出友情牌，「咱們不是最好的朋友嗎？」「當然，不然不會打你電話。」「那好，就算要走，也要餞行吧？」「我，沒有時間，不用！」「那喝杯綠茶杭白菊總可以吧？喜歡你的外號，如果不答應，那肯定生氣。你在哪裡？我來找你。」我軟磨硬泡說服他。「我在你樓下。」「啊？那來喝茶吧。」朋友停頓說：「但是不過最多五分鐘。」我其實不放心，如果他改變主意，我找不到人怎麼辦？我衣服沒換，鞋沒換，百米衝刺下樓。

　果然樓下停他著的車，打開車門，他看我滿頭大汗愣住：「你怎麼下來？」我却被他的狀態嚇了一跳。他事業有成，標準大帥哥一枚，雖然步入中年，但沒有發福，依然玉樹臨風，氣度不凡，今天一見卻完全顛覆，他原本烏黑的頭髮竄出白髮，兩眼通紅形容枯槁。我努力掩飾驚訝展開笑顏說，「我這不是親自迎接你嗎？走，上樓。」

　房間裡，朋友低頭坐著，我燒水泡茶。我說：「什麼事要走？」朋友淒然地說：「一切讓我絕望。」「啊？到底出了什麼事？碰到困難？辦法總比困難多，你快說！」朋友避而不答。「今天我們和以前一樣喝綠茶，加點杭白菊解燥降火，怎樣？」泡好茶，朋友一仰脖子喝掉。這哪是喝茶，這是牛飲。我說：「如果你真把我當朋友，快告訴我發生什麼？」朋友又喝了一口，把茶杯緊攥手裡，勢要把茶杯捏碎。「我要殺人！」——他吐出四字，讓我心驚。然後他告訴我，他被他的一位朋友拉去投資教培中心，因為疫情，弄到欠下大筆網貸，而那個朋友拍檔卻撒手不管。他怒氣之下，聲言要殺拍檔。

　我急忙抱住他，讓他冷靜。

　我帶他回憶起某年春季，我陪他去如水墨一般的江南水鄉，去看春季綠茶開採的場景。通常每年新鮮採摘加工的成品江南綠茶，會在三月下旬上市。綠茶遇水沖泡，肥厚的葉片舒展開來，將茶水浸潤，綠意盎然。我還敘述著，帶他去浙江嘉興桐鄉石門鎮杭白菊基地拍照打卡的情景，杭白菊是浙江嘉興桐鄉的特產，屬於中國國家地理標誌產品。我給他翻看手機的照片，杭白菊宛如小鵝絨毛，顏色是鵝黃的，溫柔可愛。

　「我們的回憶多美好，你想過沒有？如果你殺人，一命抵一命，就再也沒有這些美好了？」我一字一句，力求表達精准。飲用綠茶讓他鎮靜下來。朋友眼中的怒火慢慢熄滅，隱約滲出淚光……

　一年後，朋友約我喝茶，朋友的事業有了轉機。他說：「那天幸虧你叫我喝茶，不然我肯定幹了傻事。」我笑著說：「還是那句話，辦法總比困難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