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味的金桔與茶桌  圖文/汪秀紅

 兒時,我的父母曾到廣東工作,我在那裏度過春節,華南省份過年氛圍濃烈。花市繁花似錦,金色桔子金桔樹,連成成片金色的海洋。春節期間每家每戶擺放金桔樹,除夕人們選出最大桔子放床頭桌面,代表「大吉大利、吉到運到」。

 從此春節在印象中,除喜慶紅色,還有明豔金色。我愛金桔,有個重要的原因。那時,母親告訴我︰「金桔很好,能化痰止咳,生津止渴。」我們感冒咳嗽時,母親總是買來金桔叮囑多吃︰「果皮比果肉更有營養,要一起吃。」母親患有慢性支氣管炎,父親也時常買金桔給母親吃。回想起來,金桔的味道有愛意。

 成家後,我在自家陽台種了一大盆金桔,仍取其寓意——吉祥。金桔喜陽光充足溫暖濕潤的氣候,我將金桔種在陽光燦爛的天台,它給力地每年開花結果。初夏金桔吐蕾,白色的小花在繁茂綠葉間舒展五角花瓣,散發幽香,接著開始掛果,果實從綠豆般逐漸長到鵪鶉蛋般大小,由青變金。

 金桔樹不疾不徐生長,但我能明顯感覺尋常日子的美好,不由得想起蘇軾的詩句︰「一年好景君須記,最是橙黃橘綠時。」金桔,碧葉金丸,扶疏長榮,總能令我想起美好的時光。光陰似水,今年春節我回老家過年,我專門從花市選了一盆金桔回家種植,我將它擺放在父母的家中,老屋似乎瞬間亮堂起來,又回到年少時的春節,我們闔家團圓,歡聚一堂,溫馨幸福。

 年味除了陽台的金桔,還有茶桌子,小小的,正四方,過新年一套茶具擺上去全滿。沒有過多裝飾,泡時即張,收起也易,平日規規矩矩放一旁,只是過年就熱鬧起來。它分明是都市難能可貴的存在,在很多喜慶的日子裏盛放著回憶。

 閩南人春節期間喜歡飲茶,我們家的孩子從繈褓開始喝茶,味醇香,色澄澈。然而,春節喝茶需要心境,牛飲解渴不行,需要閩南的茶食搭配。貢糖,主要原料是花生仁和砂糖,有的還加入麥芽糖,入口即化,甜而不膩,配茶最妙。蒜蓉枝是裹著層糖衣和蒜蓉的麻花,粘著鹹蔥葉,甜酥脆,是很多老廈門人的首選茶配。蜜餞果脯也是閩南八大特產之首,橄欖、楊梅、金桔製作最為經典,是春節待客必不可少的乾貨。雪片糕雪白放手裏粘,可以一片片撕開不斷,有桂花清香,吃到嘴裏細膩香甜。桔紅糕用江南的糯米製成,玲瓏剔透,甜韌帶玫瑰桔香,Q彈爽口不粘牙。我最愛吃蛋花酥,外觀為蛋黃色的條狀食品,類似威化餅形的薄片,內餡為花生糖條,皮和餡酥脆一致,香甜可口,這些放在茶桌的小食,都是「80」「90」後等記憶中的閩南春節味道。

 春節代表和解,好多情緒走到這裏,都能相容並蓄,就像不惑之年很多道理也想通了,不管如何忙都要留出時間陪孩子。我晨起擺上茶桌,和兒子「話仙」(閩南人指聊天)。你和孩子答或不答,他都不介意的,反正有茶喝,有零食、有餅乾,總是容易滿足。他跑進跑出幫忙燒水拿茶葉,肉桂、紅茶、凍水仙,茶水潤澤,他話癆一樣說著心事。年終獎不多……好的、不好的,我都聽著,茶桌當前,聽他侃侃,這時如果生氣指責就不通情達理,我會平心靜氣喝茶。

 春節有朋友來泡茶,陽台的茶桌子成了待客場。談心事、說私密、聊日常,那些輕聲細語、清茶下肚的時光,被茶湯盡數收藏。因為疫情管控放開,遠渡重洋的親戚回鄉來聚,陽台的泡茶時光,她提到昔年種種,語氣很平和。又說親戚每年必寄時令好茶,彷彿是一個約定俗成的習慣,是漫漫光陰裏一個不變的可期待的念想。那些用茶牽繫起的春節光陰,就是喜慶的福報!

 一生悠長,有多少時光能夠享受春節的閒適和淡然呢?當都市喧囂浮躁,當我們參透「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的佛教禪宗、為生活為家庭奔波後,還能擁有春節喝茶聊天的閒適時光,難能可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