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鄉的「原風景」  圖文/南青弋

 當表舅告訴我,姨婆於去年四月三十日在睡夢中與世長辭時,我忍不住淚如泉湧,坐在電腦前寫作的我不能自己。早上我還在視頻中告訴母親,姨婆很好,不過癱在床上有段時間了,母親聽我這樣說,還很樂觀,說姨婆雖然腿腳不好,但身子硬朗。

 對於我來說,對姨婆卻不陌生,故鄉的親人與姨婆能通電話和書信往來,這寫信之人與打國際長途電話之人就是我。而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見到姨婆是二0一五年十二月三十日那天,那是我們一家從澳門飛去台灣探望姨婆一家,姨婆很高興有故鄉的孫輩去探望,特別是見到我和先生帶著小女,一向注重用餐規矩的姨婆也撇開家規,吃飯的時候一直摟著小女說個不停,開心之情溢於言表。

 我的外婆是長姐,而姨婆是小妹,在老一輩兄弟姊妹中排行老四,國民黨在大陸的最後執政時期,姨婆隨夫遷居台灣,從此也離開了故土。上世紀八十年代末大陸開放台灣同胞回鄉探親。上世紀九十年代初,姨婆即帶著表舅兩次回鄉探親,見到了她的三個兄弟,還有她的眾多晚輩們。而我的外婆外公於上世紀五十年代末餓死於「三年自然災害」,只留下我年少的姨媽和還是童年的母親。這些悲涼的過往姨婆當然不了解。

 當母親見到和自己長相一致的姨婆時,就情不自禁地當成親媽那樣叫,那樣愛了。因而對我來說,姨婆仙逝的消息我要怎樣告訴母親才好呢?我思忖著,剛巧聽到一段日本陶笛大師宗次郎的《故郷の原風景》,想著外婆的、姨婆的、母親的,還有我的故鄉。

 清新悠揚的陶笛樂音,彷彿讓我也身處宗次郎對自然萬物與山川土地的感懷與思念中。而我們這些遠嫁的幾代女兒家又何嘗不是對故鄉的山川土地自然萬物有著深深的眷戀呢?

 我們的故鄉還在,但原風景卻已消失無蹤了。從外婆懷抱我母親的那個年代起,到姨婆從台灣回鄉探親;再到我母親從江南到江北的故鄉尋親,還有因疫情前後四年未回故鄉的我。

 陶笛那悠揚又凄美的韻律一直拉著我的思緒,讓我沉浸在故鄉的原野,那可是沒有老屋的故鄉了啊。那些庭前小樹在陽光下隨意搖曳的原風景;那些隨處都點綴的花花草草的公路旁;那些秀麗的自然風光和與世無爭的田野、河流和山岡;那些周而復始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耕作的鄉親們;那些遠離紛擾的世外桃源般的太平小村葛林小鎮……那依然是許多人心靈得到慰藉的故鄉啊,就那麼地隨著父親一起,還有姨婆,一起成為消失了的原風景。

 帶著思鄉夢的絲絲惆悵,懷念著少年時期的寧靜時光,幾十年前回鄉探親的姨婆是否也曾如我這般想念著離開故鄉時的原風景?那些熟悉的老房和鄉音,熟悉的人和童年的夥伴們……

 雖然姨婆因歲月久遠而對故鄉的一切不曾了解,但記憶中故鄉不正是那麼的美好嗎,「露從今夜白,月是故鄉明。」

 對遠嫁的女子而言,故鄉永遠是一處溫暖的港灣,它會在任何時候都毫無保留地容納著我們女兒家,並給予無聲的寬慰與擁抱。雖然故鄉的原風景已不再現,故鄉的舊事物已成歷史畫卷,故鄉的長輩們也一個個成為東方破曉的流星雨……但每當我想起故鄉的人、事、物,心靈還是有那份無比的寬慰,不是嗎?那不正是離開故鄉的人共同的心聲嗎,「心繫故鄉,志在遠方。」

 疫情之下的去年此時,姨婆於高雄,以九十五歲高壽享滿福而仙去了,她那一輩的兄弟姊妹五人終可在天國和他們的父母團聚了,回到她那魂牽夢繞的故鄉。

 悠悠歲月,輕輕陶笛;漫漫山岡,裊裊炊煙;晨風輕揚,曦露初張;泥土芬芳,思念故鄉。時光似水流年,那故鄉啊,那故鄉的原風景,就在我乘座的高鐵前方……◇